《北平无战事》:金库副主任崔中石的“双面”人生
电视剧《北平无战事》曾用画外音,评价了央行北平分行金库副主任崔中石善于“吃两碗面”:
一碗是场面,一碗是情面。无论何时,只要能顾全场面,讲个情面,大家都会高看一眼,遇事往往抬手,放你过去。
崔中石虽是金融界的,可交道都是打在官场,这时先端出了“两碗面”,人虽站着,脚下踏的却是不败之地。
这两碗面是崔中石在国府的金融界与官场游刃有余的秘密武器:他深通人情世故,笼络油盐不进的孙朝忠时,善于随机应变、不动声色;应对贪婪又狡猾的徐铁英,他金钱和计策双管齐下,说服徐铁英全力辩护方孟敖;接受五人小组调查时,他要求与马汉山同站同坐,让不少在场官僚深以为然。凭着对这一潜规则的领悟和把握,以及身处北平分行金库副主任的关键岗位(主任为方步亭),崔中石可谓国府体制内业务顶尖、交际力强的佼佼者。
然而,这位本可以利用自己地位、人脉关系过着滋润体面生活的银行家,却志不在此。崔中石是“深谙世故,自己却不耽于世故”的典型人物。
一、职业操守的双面人:出手阔绰的金库主任,与家境拮据的银行职员
作为国府五大城市之一北平分行的金库副主任,于公于私,崔中石都不免与军政高官、金融要人甚至三教九流打交道。因此,除了过硬的财政金融业务,他还需要具备一套游走于各色人等之间的交际才能。
游说徐铁英为方孟敖辩护,集中展现了崔中石出色的公关能力。
一是精于结交。对于主任徐铁英的拉拢自不必说,而对他的属下孙朝忠,崔中石也表示了极大的尊重。甫一见面,便向其赠送贵重的钢笔意图结交,甚至为其找好了却之不恭的借口——文人的事,不犯纪律。
在被婉拒后,他又转而奉承孙朝忠为廉政楷模,并表示会向徐铁英表扬他的原则无私。不但随机应变、入情入理,还让对方易于接受、心情愉快。同是到访,这与大大咧咧的马汉山乱套近乎、恼羞成怒的来访策略,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二是出手阔绰。与行贿徐铁英相比,赠送孙秘书的钢笔只能算微不足道。在把准了徐铁英老婆子女都在台湾、居住条件有限地情况后,他采取了层层递进的引诱方式。
先是用一套高级西装和10万美金作为诱饵,指明这些仅作为办事人员的车马用度,既让众人都有甜头,不至于跑风漏气;又吊起了徐铁英的胃口。而后,他又抛出大鱼,暗示要将侯俊堂名下企业的20%股份送给徐铁英,终于令其心动,在法庭上为方孟敖竭力辩护。这些归根到底,都离不开崔中石出手阔绰的大手笔。
虽然具备了娴熟的社交水平,看似拥有了与大环境同流合污的能力,但崔中石依旧出淤泥而不染,难能可贵地保持了本色。
按照国府央行地方分支机构管理体制的惯例,分行金库主任由行长亲自兼任。因此,身为金库副主任的崔中石,实际上就是北平分行金库的实际负责人。
虽然金库大门需要行长(主任)与副主任两把钥匙才能开启,但崔中石负责操办北平分行所有借贷、拨款等账目的管理,多年来经手的钱财何止亿万!如果要利用职务之便,协助某些官僚企业、垄断大亨牟利,甚至监守自盗,所能得到的回报是可想而知的。
《北平无战事》曾提到民政局局长马汉山下属的物资科长,在七月酷暑居然不打开物资仓库的排风扇,目的竟是为了满额冒领公家电费!这说明当时的国府上下,大官大贪、小官小贪的行为早已泛滥盛行。
然而生活中的崔中石及家人,还要为艰难生计而精打细算,妻子更是时常误会他包养外室。对比之下,崔中石不啻为污浊环境下的一股清流,表现了清廉自律的职业操守。
二、人品境界的双面人:颠倒黑白的账房先生,与虎口夺食的书生英雄
作为央行北平分行的金库副主任,崔中石不得不遵照上级意志行事,包括为孔宋家族企业走账洗钱,以致于违心地成为贪腐集团克扣公帑、抢夺民食的帮凶。
但与此同时,崔中石也尽己所能,英勇无私地作了如下贡献:
一是掩护谢培东。根据方步亭对美国驻华大使馆发给南京国府秘密照会的分析,如此详尽准确的贪腐帐目之所以传到美国人耳中,一定有来自北平分行的内鬼。在排除方、谢二人后,崔中石就成为第一人选。
其实,作为地下党北平经济战线的负责人,向外透露账目的决策,很可能是由谢培东请示上级后做出的,崔中石只是具体执行者。但既然方步亭地疑心指向了崔中石,也在一定程度上掩护了作用更大的谢培东。
二是转移贪赃款。诚然,正如他向谢培东汇报的那样,即使他抵触做这些事,上面也会马上换上一个听话的人来做,毕竟觊觎这一“肥差”的大有人在。但对于自己多年来颠倒黑白做假账的“黑历史”,崔中石一直耿耿于怀。因此,他不惜采取“暴露式自杀”的方式,通过公开渠道将徐铁英志在必得的20%股份打到了化名为“长城公司”的地下党账号,以此为革命作出贡献,也可理解为自己的不安心理“赎罪”。
当然,当时崔中石的真实身份已被多方怀疑,方步亭也在曾可达的提议下,准备将其派往上海,远离是非。但由于崔中石行事谨慎,此时各方并没有关于他身份的证据。所以,此时的崔中石虽被怀疑,但“罪”不至死。因此,与明知自己时日不多的林大潍相比,崔中石才是真正的“有活路而冒风险”,自我牺牲的觉悟更高。
由于肩负着双重身份,《北平无战事》中众多工作在隐蔽战线的北平地下党,不得不为此隐姓埋名。有的人甚至为了大局,在解放后也无法公开身份,就连他们憧憬的在德胜门照一张胜利合影的心愿,也难以达成。正如方孟敖、何孝钰在外文书店引述《唐吉诃德》的话:
我的丰功伟绩,值得浇铸于青铜器上,铭刻于大理石上,镌于木板上,永世长存。等我的这些事迹在世上流传之时,幸福之年代和幸福之世纪亦即到来。
同为地下党骨干,刘初五、严春明也在各自领域默默付出,甚至最后都英勇牺牲。但就像张月印指出的,他俩都存在一种胜利前夕意图个人建功、为今后做准备的危险心理——狂热的小资产阶级心理。
但崔中石无疑更接近上述《唐吉诃德》引文的高尚境界。他是无私期待“幸福之年代和幸福之世纪”的。
结语
献给那些默默无闻的英雄——是谢培东、崔中石等一批不为人知的特殊领域民族精英的高贵品质,也代表了《北平无战事》的思想高度。他们的双面人生,有手段、有谋略,但更多却充满着长久坚持、默默奉献的意志力、理想心,这也是崔中石这一角色的魅力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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