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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

这天，第一经纪工作室办公室里，Kevin埋头看文件，乔乔正在写东西，其他的同事也都各司其职，一切运转如常。看了半天，Kevin从文件里抬起头来，舒展了一下脖子，颈椎处传来了过度劳损的“咔咔”声，Kevin叹了口气。唉，这阵子又是签新人，又是谈项目，又时不时碰上点麻烦事，真是心累。自己有多久没休过假了？感觉这阵子前所未有的辛苦，要不忙过手头这部分项目，暂时休个短假好了。

Kevin望着窗外的天，正在这么想着，手机铃声响了，屏幕上显示着“剧组制片助理小王”。Kevin利索地接起了电话，没听几句就大惊失色：“什么？！唐哲受伤送医院了？！怎么回事？！医生怎么说？！”

手机那边小王的声音都像是快哭出来了：“吊威亚的时候，拉绳的师傅手上没缓住，撞到树上了。医生说需要观察，但是没有骨折，不会耽误很久。”

听完Kevin长舒一口气：“好，那你们安排一下，能用替身的场次先用替身，然后把其他角色的戏排到前面来！”

这边交涉完，挂了电话，Kevin再次深深叹了口气，又拿起手机：“顾总……告诉你一个坏消息……”

在Kevin着急火燎地接电话打电话的同时，在医院病房里，唐哲正悠哉地玩着手机，心情相当不错地时不时哼几句歌。

负责他的医生推门进来跟他说明了情况：“唐先生，检查结果出来了，您只是外皮擦伤和腿部肌肉拉伤，我们这边会安排复健和按摩理疗，很快就能恢复，大概五天就能出院了。”

唐哲点头答道：“好。”

虽然答着好，但是唐哲另有打算，哼，真是天助我也。这次受伤可不怪我，又不是我故意往树上撞的，这个戏我是男一号，顾寒，你要是不能给我个满意，我就一直病下去，这个戏公司投资这么大，看你耽不耽误得起。

唐哲心满意足地在医院里开始养起了伤，他回想起路小凡进公司后的种种，越想越痛恨，先是拂了自己的好意，还在咖啡馆里骂了自己一通，然后通过网星选秀这种半路出家的方式杀回IFS，回来也就罢了，还跟自己一个经纪工作室，真是想想就觉得烦。虽然一个小鲜肉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，但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，添堵。老天开眼，受伤，哈哈，真是给了我天大的好机会，顾寒，这次看你来不来求我。路小凡，等着瞧，看我分分钟把你踢出去，我要让你明白，在IFS，你没有跟我平等对话的资格，乖乖地跑你的龙套去吧！

唐哲的伤一养就是半个多月，Kevin每天都接到剧组的夺命连环CALL，但唐哲岂是Kevin使唤得了的。这天剧组那边终于等不及了，直接来了IFS，一看导演带着副导演、制片三个人兴师问罪般地找上门来，Kevin也只好带着人去了顾寒办公室。

在顾寒办公室，三个剧组人员并排坐在顾寒面前，一脸的生无可恋。Kevin站在一旁，又无奈又尴尬，只得讪讪地开口：“顾总，医生说唐哲的伤一周就能好，可这都大半个月了，他迟迟不复工，剧组的人等不了了，直接来公司找我，我也没办法，只能找您。”

三个剧组人员一个接一个开口，把情况跟顾寒说明。

副导演：“顾总，真的排不下去了……男一号再不回来，我就是再弄十个替身来也没用啊。”

制片：“顾总，替身戏和其他角色的戏都已经排完了，再往后排就是重新搭景了。”

马导演最后补充：“顾总，我们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找您的。这戏是你们公司投的，人也是你公司的艺人，他这到底是能拍还是不能拍，您得给个准话啊……”

他们几个说的确实是实情，毫不夸张，顾寒耐心地听完，摩挲着手背，深深地皱起了眉头，最后给了回复：“知道了，让诸位费心了，我会去问清楚情况的，若是他不能拍，那咱们再商量。”三个剧组人员听了这话，像是得到了保障一样，满意地起身走人了。

送走了四个人，顾寒回到办公室，坐回椅子上陷入沉思。当年的唐哲，拼劲在业内非常有名，几次都挺身而出，接下其他人撂下的烂摊子，或者捅出来的篓子，甚至得了一个名为“救场小王子”的外号，不过几年而已，正常的工作都已经让公司和剧组如此费心。唐哲，你不要自己作，不要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是怎样红起来的，不要把大好机会拱手让与他人，让别人踩着自己的尸体上位。

顾寒在这个行业做了这么多年，见了太多俊男靓女，即使一开始的起点相同，也最终会走向非常不同的际遇。有没有才华和天分是一回事，但努不努力、付不付出、抓不抓得到机会更为重要。没有平和的心态，把握不住自己，被眼前的浮华冲昏了头脑，是走不长远的。这个圈子新人的更新换代太快，而浮夸的喧嚣又太耀眼，顾寒见过太多人就那样走了弯路，自毁前程。

顾寒亲手培养了很多艺人，看着他们或星途坦荡，或中途没落，为什么会有着如此截然两分的发展，作为旁观者，他看得一清二楚。一个人要付出多少，放弃多少，又守住什么，才能在这一行真正地深挖下去，是一件特别让人唏嘘的事。

只是自己在这里为唐哲担的这些心，唐哲本人却很可能不当回事，如日中天的他现在看不到这些，只有越来越膨胀的心。想到最后，顾寒也有叹气。

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边，顾寒设想着事情所有可能的解决方案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。

随后，顾寒离开公司，开车去了唐哲住的医院。

到医院后，顾寒拿了买好的一束花来到304号病房，正要敲门进去，忽然顿了顿，先去找了主治医生。他敲门进了医生办公室，向医生询问唐哲的情况：“您好，我是304号病人的……家属，请问他现在的状况如何？”

一听是家属，医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跟顾寒诉苦：“您来了就好，您家那位啊，伤早就好了，可是他非要说自己走不了路，要住院，就是不肯走！您既然是家属，那就赶紧去劝劝他吧！也没见几个人愿意在医院待着不走的是吧？外面的世界那么美好，干嘛非得待在医院里？咱这病床紧张着呢！”

果然是这么回事，顾寒听完，心中有数了，他皱着眉苦笑着回复医生：“我知道了，谢谢。”随后就离开了医生办公室。医生一直把他送出办公室老远，边送边拜托顾寒好好劝劝唐哲，看着医生拿自己当最后解药的焦急样子，顾寒只有尴尬地一路赔笑。

重新走到304号病房，顾寒敲了敲门，里面传来唐哲的声音：“请进！”

病房里唐哲正在看书，他原本随便瞥了眼门口，一看是顾寒，一下子有了精神，放下书，朝顾寒说：“你终于舍得来看我了？”语气里遮不住得意。

顾寒走到病床边，把花束放在床边的柜子上，皱眉凝视着唐哲，沉声道：“既然好了，为什么还赖在医院里？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拍戏吗？”

唐哲冷笑：“寒大少爷，我进了医院这么多天，你除了第一天来看过我，中途打过两次电话，你就再也没来过，你是怎么就认定我好了呢？你现在好不容易来一趟，就是来问我什么时候该从床上爬起来去工作的？”

顾寒平静地解释道：“我这段时间忙，经常出差，你又不是不知道。”

唐哲挑了挑眉，摊手做样子：“好吧，如你所见，腿坏了，起不来！难不成，你要找人架个担架、把我抬到片场去？”

顾寒不信地皱眉：“还没好？是吗？”

唐哲不置可否：“嗯哼！”

唐哲这个回答让顾寒很不高兴：“可是我刚才问过你的主治医生了，医生说你已经好了。”

唐哲冷笑着强词夺理：“……医生的话你也信？医生诊治不出来的病症多了去了。”

顾寒按捺住怒气：“那你什么时候能好？”

唐哲回答得心安理得：“……哼，看我心情咯，心情不好的话，当然好得慢。”

这话让顾寒不太理解：“心情？那你怎么样能心情好？”

唐哲撇了撇嘴，一脸不爽地回答：“……把那个臭小子从我的经纪工作室弄出去，我的心情就好了。”

顾寒不可思议地看着唐哲：“你不是要告诉我，你是故意跟我赌气，才赖在医院里不肯出院的吧？”

被猜中了心思，唐哲有点心虚，他微微垂下了眼睛，眼神有点闪烁，撇着嘴，没回答顾寒的问题。

看他避而不答，顾寒非常严肃地问他：“唐哲，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？”

唐哲抬头反问：“开玩笑？呵呵，跟我开玩笑的人是你吧？把一个毛头小子安排到我所在的组里，跟我抢资源？”

顾寒靠在床边的柜子上，双手交叉着慢慢质问唐哲：“抢资源？Kevin手上除了你和林烟，还有好几个新人，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要针对他？你是圈里老人了，你的戏全是男一号，他一个刚入行的小孩子能跟你抢什么资源？原本安排他演个男三号你都不乐意，我们为了照顾你的情绪，就没让他上这部戏，你还想怎样？嗯？”

唐哲完全听不进去：“照顾我的情绪？！顾寒，你如果是真的照顾我的情绪，就让他走人！”

唐哲油盐不进的样子简直不可理喻，顾寒气得说话都提高了声音：“你不要无理取闹！你知道现在剧组耽误一天的进度要赔进去多少钱吗？场地设备租赁费、人工费，一天就要花费几十万！还有后期特效的制作周期和电视台排片都是已经安排好的，如果不能按时制作完毕，是要耽误播出的！到时候造成的损失不可预计！”

唐哲闹起了小孩子脾气：“钱钱钱，你就知道提钱，成天脑子里只知道计算成本！我算是看出来了，我在你眼里也不过就是个赚钱的商品，现在你有了新产品，就不把我当回事了。”

顾寒摊开手，无奈道：“我是公司总裁，是商人，我当然要计算成本，不然你以为开公司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吗？”

唐哲叹气：“顾寒，你太理性了，你理性得让我很受伤。你说的我都懂，可我就是不想看见路小凡！”

顾寒勉强耐下性子，试图开导他：“娱乐圈从来不缺新人，永远都有新鲜血液流入，今天是路小凡，明天可能就是张小凡、李小凡。就算我们公司不签新人，别的公司也会签，如果因为这种事情你就要闹情绪，你不觉得你太幼稚了吗？”

唐哲一听“幼稚”两个字，索性幼稚了起来：“对啊，我就是幼稚！有他没我，有我没他，你不让他走人，我就不出这医院！”“冲动”之下，他终于说出了他心里的底牌，坦白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目的。

简直像谈判陷入死胡同一样，唐哲固执地坐在床上，顾寒愣住了，虽然明白唐哲渐渐有了大牌脾气，但他没见过唐哲如此不明事理的样子，病房内安静了十秒。

半晌，顾寒眼睛一眯，压低声音不悦道：“你是在威胁我？以为我不敢换人，是么？”

或许是因为自己情绪也非常激动，唐哲没听出顾寒声音里的变化，继续冷笑：“哼！反正现在我的戏份已经拍了三分之一了，你也不可能找得到我这型，还有知名度的男演员来救场，一来，我这种咖位的演员是不会甘心去当别人的代替品的，二来，大家都很忙，都在戏上呢，不是你想请，别人就有空来的。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，嗯？”

顾寒恍然大悟：“原来，你早就计划好了，知道跟你一型的演员都在戏上，所以来跟我谈条件？”

唐哲露出了一副计划得逞的表情。

话说到这份上，顾寒总算是明白了唐哲从一开始就打的算盘，顾寒简直被他气懵：“唐哲，你已经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，你应该知道，我最恨别人威胁我！”

顾寒这话并没有让唐哲当做一回事，他认为在这个问题上，顾寒没有别的选择，所以他不认为他这是在威胁顾寒，只是让顾寒认清楚情况而已，所以顾寒说出那句话他也继续不以为然。

看着唐哲实在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，顾寒警告道：“好，我给你24小时的时间从医院回剧组，否则你可不要怪我！”

说完，顾寒转身就往外走，唐哲有些诧异，脸色一变。

他有点慌，忙下床追喊：“我告诉你！能演男一号的大咖我都已经打听过了，没有人有这个空闲，哼，除非啊，你去找个新人来演男一！”说完，摆出不服气的讽刺脸看着顾寒。

顾寒回头，对着他冷笑一声：“嚯？好啊，这个主意不错，谢谢你的提醒！”

说完，顾寒转身走了，唐哲抻着脖子看着他走了，一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，然后回了病房，抻了抻胳膊在病床上懒懒躺下了。“换人？切，我看你能换谁！”唐哲愤愤地自言自语。

虽说刚才在与顾寒的争吵中一直都很强硬，但顾寒气急而去之后，冷静下来的唐哲开始有点害怕。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，他没见过顾寒这个样子，印象中的顾寒大多数时候都是那副玉面阎罗的面孔，很少笑，但更少看见顾寒着急发火的样子。顾寒不会真的把自己换掉吧？唐哲这么想着，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，随即自我宽慰，自己是IFS的头牌男星，现在人气正高，而且这部剧自己的戏份都已经拍了那么多了，怎么想换人都不是好主意。

这么想着，唐哲心底那点担心慢慢就打消了，路小凡重新强行回到他的脑海里。这些天路小凡签约IFS、拿到代言工作，甚至差点进入《玉青宸》剧组这一连串的事，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，他又心急又烦躁。路小凡刚入公司成为他助理时天天跟在自己身后的场景，他对路小凡各种示好被拒绝的场景，咖啡馆里他向路小凡摊牌时的场景，网星选秀总决选舞台上路小凡拿到冠军时的场景，路小凡成为IFS的签约艺人后与他在公司走廊狭路相逢的场景，都过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，让唐哲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。区区一个小助理，本来就是个跑腿的，凭什么摇身一变和自己并肩站在同一个舞台上了？哼，等着瞧，路还长着呢，我唐哲是IFS稳赚不赔的金字招牌，别说顾寒，连顾奕都一直非常器重自己，你一个刚上位的小鲜肉别想着自己能蹦跶多高。

与唐哲交涉失败、不欢而散的顾寒，回公司的路上心情难以平静。他想起去医院之前，自己还翻了下办公桌上最新一期的某时尚杂志，封面是唐哲的大幅照片。几年前唐哲绝对不是如今照片上这样高傲的样子，今非昔比，唐哲的完美人设开始崩坏了吗？顾寒摇了摇头，心想自己不能这样揣测自家的艺人，但还是忍不住怀念刚出道时的唐哲。

那个时候的唐哲，并没有如今的大红大紫，但非常拼，而且是非常善于抓住机会的那种拼，“救场小王子”的外号并非浪得虚名。顾寒依然记得唐哲当时眼里的坚定，他并不讨厌这样合理利用机会争取出人头地的人。无疑，唐哲是努力的，因此不长的时间里他就频频出现在娱乐新闻里，显出了一线明星的气势。

唐哲是顾寒一手签下来并捧出道的艺人，看着他如此快速地成长着，努力着，也很欣慰和满意，平时对唐哲也就比较关照。而渐渐的，唐哲对他的态度开始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，他开始频频“接收”到唐哲有意识的炽热目光。在这个圈子里做了这么久，顾寒明白唐哲的意思，很快唐哲也直球告白了。诚然，或许是因为同为一个世界的人，顾寒看得出唐哲对他不是逢场作戏，但没办法，唐哲不是他的款，他喜欢更纯粹干净一点的男孩，抓住机会努力上位的人，他不讨厌，甚至有些欣赏，但那离爱情还很远。被拒绝之后，唐哲倒也没有闹情绪、耍大牌，该做的工作也还接着，对顾寒的态度也并没有改变。所以那之后，两人在公司里、在工作上倒也一直合作愉快、相安无事。

在这次唐哲把路小凡“挤”走事件之前，顾寒已经注意到唐哲渐渐显出的“大牌脾气”了，没有刚出道时那股拼劲是一方面，对待工作有时候也缺乏之前的认真了，之前公司花大力气举办的网星选秀就是一个例子。唐哲并不是不知道，那次活动前前后后持续好几个月，最终表现出色的选手会直接签下，留在公司成为唐哲的后辈，由公司包装打造，正式出道。也不会不知道是顾寒一手策划和推动了那次大型选秀，顾寒为活动下了不少功夫。

那次活动顾寒特意把唐哲安排做嘉宾评委，一来毕竟唐哲的人气很高，二来他希望唐哲能以职业点评体现出整场选秀的专业性，增强活动的权威感。但唐哲显然对于嘉宾评委这个角色很不以为然，到了总决选的时候，作为内部嘉宾出场的唐哲事前还是没有做任何功课，这让顾寒很不满意。

而这次，唐哲为了把路小凡挤走，直接开始耍赖，直至威胁自己，这让他感到了彻底的心寒。虽然唐哲是由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，他也为公司做了很多贡献，但是继续纵容下去不是办法了。

开车回公司的路上，顾寒想了很多，车开进公司的一刻，他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
未完待续……

编辑：小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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